【老人嫁妝】林家惠／臨終的旅行包 - 讀.書.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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拜讀5月6日柯孟君〈我的媽媽包〉及6月28日李貞宜〈我的女兒包〉，心有所感，想要延續討論另一種包包的想法，談談「臨終的旅行包」。

即便現代醫療發達進步、知識水平增加，仍有許多人不願意討論死亡。我從事安寧療護的護理師十多年，照顧過數不清的臨終病人，每個人對於死亡的認定有所不同；有些人對死亡避而不談、或視為一段關係的結束，多數人談論「死亡」帶有嚴肅與哀傷，甚至認為是不能被打開的潘朵拉盒子。

起初我執行的臨終關懷，從了解個案對臨終地點期待、臨終衣著、喪葬禮俗的討論等方向著手，也會自家屬觀點討論上述需求與期待。某次，我照顧一個住院已久的老奶奶，她突然對我們說她想要「請假回家」，我擔心地問她是想回哪個「家」？她說是想回家一趟處理事情，帶著困惑，我為她處理好請假手續。

當她從家中返回醫院後，手裡提著一只傳統旅行袋，我好奇地問：「裡面裝的是什麼呢？」老奶奶大方地打開旅行袋與我分享，說：「這是老人嫁妝，裝的是自己百年後旅行要穿得漂亮衣服、內衣、鞋子、襪子、手尾錢紅包、存款簿……」我看了一下，心裡不禁震驚，為什麼老奶奶可以如此侃侃而談往生後要穿的衣服？她難道不避諱死亡嗎？

這件事我放在心中多年，爾後才明白，原來「老人嫁妝」意即一個人年老時在最後一次離家出門（出殯）時要穿著或使用的物品。最後也正因她的準備，讓我們跟她的家人可以在臨終階段遵循她的遺願。更重要的是，她以「旅行」替代了「死亡」，家人也能自然看待老奶奶的臨終過程，這不正是安寧療護推崇的「生死兩相安」嗎？

回顧這三個「包包的故事」，從柯孟君的〈我的媽媽包〉論述為人母後對孩子的掛心與叨念，李貞宜的〈我的女兒包〉記述承擔父母的責任與情感，而老奶奶的嫁妝，則隱喻著對生死議題的開啟。

自己的生命旅程，可以為自己準備。誠如〈我的女兒包〉內文所言「媽媽包會隨著兒女成長而慢慢退場，女兒包也可能隨著父母離開而有退場的一天」，然而，老奶奶的臨終旅行包則是從為人母的立場述說「不願給子女添麻煩，死亡並不是一段關係的結束，而是另一段我們未知旅程的開始」。雖然都是「包包」，但是從不同背景、年齡、對象而有不同的「隱喻」，蘊含著個人或集體的無意識狀態，隨著包包拉鍊的開啟，顯示了生命與死亡的現象學。